第七章 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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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和尚喝了口水,说道:“等救援吧!‘王先生’既然下了这么大的功夫谋划,应该不会让咱们死在这里的。”

    另一边王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就算能出去,估计也是被‘那个’组织的人弄出去,现在外面已经完全被他们控制了,‘王先生’的人根本插不进来。”

    大和尚皱着眉沉默了,过得片刻,他脸上就又恢复了平常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说道:“算了,如果真的是被他们先找到的话,那就到时候再跟他们拼命呗,咱们这几个包里的补给品也就够撑个两三天的,可能他们还没找到咱,咱们就已经饿死了呢。”

    王伟轻轻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就算是死,恐怕也不是饿死,这里的空气根本不够我们支撑三天,有三个小时就不错了!”远处一点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哼!”之后就是更长的沉默。

    一直亮着的手电闪了几下灭了,没人有心情再打开一个,漆黑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四个人都在沉默,安静的让王安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像擂鼓一样,咚!咚!咚……,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那二十多年的人生,普通的人生,他很难过。

    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王安平的呼吸开始变的无比困难,呼吸的频率也越来越急促,他身边的王伟发现了异常,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王安平说道:“别害怕,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千万别放弃,还有希望的!”

    王安平知道王伟只是在安慰自己,但他还是照着王伟说的做了,试着去调整呼吸,可一点用都没有,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突然大和尚高声说道:“咱大家也算是相识一场,都来个自我介绍相互了解了解吧。”黑暗中看不到大和尚的脸,但他的声音莫名有一种平和的力量,王安平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听着。

    大和尚继续缓缓说着:“我先来吧,我呀姓云,小时候在家是老末儿,排行第八,家呀是农村的,老爹老娘大字不识一个,我就直接叫成了个云老八,那时候日子太苦了,老末有时候连饭都没得吃,有一年我得了病,好不了,他们看我病的只剩半口气儿了,实在没办法了,就把我送给了我师父,那时候啊我才六七岁,我师父是个老屠户,很厉害的……。”

    大和尚絮絮叨叨的一直说,王安平知道大和尚是想让他平静下来,但是他根本就抑制不住自己濒临死亡的那种恐惧,伸出手他想去摸矿泉水,那瓶子就在他身前,微微的前倾,突然王安平的额头碰到了一个凉飕飕的东西。

    他吓的浑身一激灵,连忙大叫道:“快开手电,这有个东西!”瞬间手电被打亮,他看清了刚才额头碰到的那个东西,是之前他们搭在石灰墙上的隔断板。

    本来是不可能碰到的,但此时隔断板已经被向内挤压弯曲成了一个很危险的弧度,而且弯曲还在继续,没再多废话,几人就同时用手撑住了隔断板,八只手全部抵在弯曲的板面上,但是根本没用,弯曲还在继续,而且已经开始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人越是在绝境的时候,思维越是敏捷,他们此时的姿势实在不方便发力,王安平对几个人喊道:“快,转身,一个一个的来,用背部抵住板子。”

    几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从黑道士开始,他们依次转身,用背部抵住板面,然后全身发力,几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块板子折断之后是什么结果,所以大家不敢丝毫留力,全身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能多活一会总是好的。

    终于,背后的板子似乎是停止弯曲了,但是王安平依然能够感觉到后面传来的沉重压迫感,他大喊一声:“千万别撤力!”他们不能松懈。

    在地下不知多少米的一个狭小空间里,只有一束手电光,没人再开口说话,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从王安平脸上滑落,他的手脚开始颤抖。

    时间仿佛被无限的拉长,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突然,恍惚间王安平有了一种明悟,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他知道自己即将走到终点!

    二十多年的人生,虽然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跌宕起伏,没有肆意妄为,没有随心所欲,没有这个没有那个……,但却是处处真实。

    到最后,他好想要说些什么,要喊些什么,但是却连嘴都张不开了,无暇再去看周围的人,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下颚骨因为一直紧咬牙关,已经没有知觉了,王安平只能拼命的从齿缝里挤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声音,“我——叫——王——安——平——,谢——谢——。”

    骤然一声脆响,木板断裂,身后的板子带着一股巨力裹挟着四人直接拍在了石灰墙上,肺部的空气顷刻间被挤压干净,王安平的头被侧夹在木板与石灰墙之间,巨大的力道让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头就会爆开,变成一个烂西瓜。

    侧着头他只能看见王伟,王伟的脸也正对着自己,他能看见王伟正紧闭着双眼,鼻子和嘴都在往外渗着鲜血,他们真的要死了!

    意识飘离,天旋地转,王安平感觉整个世界都向前栽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安平手足无措,坐在靠外的王伟和黑道士身体都被灌进来的泥土掩埋大半,顾不上再追问什么,王安平向中间挪了挪屁股,把王伟拽了出来,之后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旁边的大和尚也往里挪了挪,给黑道士让开了些许地方,王安平惊讶的发现此时黑道士嘴里居然还在嚼着吃食,脸上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你知道为什么大学时,那个约你去小旅馆开房的大四学姐最后没去吗?嘿嘿嘿嘿……。”

    “卧槽!你他妈到底是谁?”

    一阵沉默之后,“我是为你而生的人!”

    头上,打在隔断板上的坠物越来越密集,声音也越来越大,这让王安平的心里更加烦躁,旁边的大和尚和黑道士都在用看大戏的神情看着他和王伟,嘴里还都不忘吃着喝着,他无语问苍天。

    虽然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但王安平还是要弄个明白,当他要继续追问王伟的时候,突然周围变得安静了,坠物拍打隔断板的声音也消失了。

    王安平只恍惚了一刹那,猛然间他头上就涌下大量的泥土,然后从他们所处空间的两侧灌了进来,顷刻间几人就被封死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实验室彻底坍塌了。

    现在想来,这个人似乎是在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游离于太过耀眼被人注意和太过平庸被人注意之间。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人,那最恰当的应该就是“普通”,但却是那种普通到极致的普通,他从不脱离,却又把自己淡化到极致,他出现在王安平每一个阶段的毕业照上,但是就连他身边站着的人都不会注意到他。

    这个人,是一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

    王安平瞬间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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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为什么高中时,被你亲了嘴的张美丽她爸扬言要打断你三条腿后,就不了了之了吗?”

    “……”

    上幼儿园时不怎么哭闹,上小学时不怎么逃课,上初中时不怎么打架,上高中时不怎么谈恋爱,上大学时不怎么泡吧!

    但上幼儿园时又偶尔会和其他小孩子闹别扭,上小学时又偶尔会迟到忘带作业,上初中时又偶尔会和班里的女汉子对骂,上高中时又偶尔会给某个女生买早饭,上大学时又偶尔会通宵上网到天亮。

    “……”

    “你知道为什么初中时,那个叫你去篮球场等他的校外黄毛小流氓没去吗?”

    “……”

    王伟带进来的两个背包里是一些补给品和装备,大和尚递给每人一瓶水,还有一些高热量的食物,下意识的接过水和吃的,王安平的眼睛却还是在愣愣的看着王伟,他彻底蒙了,大脑已经停止思考。

    王伟瞅了瞅像白痴一样的王安平,嘿嘿笑了两声,对他说道:“再给你加点料啊,你知道为什么小学时,那个叫你放学别走的五年级孩子王没再找你吗?”

    就像是在一团乱麻中,终于找到了线头,王安平的脑海中无数的点连接在一起,一幕幕的记忆被剥离出来,在他的脑海里开始排列整理,最终连成了一条记忆的线,“王伟,王伟?王伟!”他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王安平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惊恐,然后又逐渐变成了惊悚,他的额角开始渗出一滴滴的冷汗,这个依然笑着坐在自己旁边,自称王伟的人,在他的记忆中,是一个“幽灵”。

    这个人是他的大学同学,是他的高中同学,是他的初中同学,是他的小学同学,就连幼儿园他们俩都是在一起上的,这个叫王伟的人游荡在王平安所有的校园生涯里,平淡无奇的名字,平淡无奇的相貌,平淡无奇的性格,平淡无奇的成绩,平淡无奇的身高,关于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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