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往上移，十点三十三分，接着陈训的短信从画面中跳出来。
林轻点开。
——嗯，刚到家。
林轻坐在黑暗中，卷缩着身体，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陈训的短信。
——那早点休息，晚安。
她发完信息便起身回卧室，将手机放好，闷头钻进被窝。
床头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来自陈训。
“喂？”
“睡了？”那边传来陈训的声音，清冷带着点疲惫。
“还没。”林轻手指无意识抠着。
“嗯，我下飞机先回了趟处里，现在刚到家。”那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林轻问：“嗯，你在抽烟？”
他嗯了声。
林轻一时间没说话，过了会她说：“你今天应该很累吧，早点睡，晚安。”
“林轻。”那边沉声叫住她。
“嗯？”
“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啊。”林轻下意识掩了掩脸色，又意识到陈训根本看不到。
那边陷入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他说：“嗯，早点睡，晚安。”
“晚安。”
陈训挂了电话，又狠狠吸了口烟，然后掐灭烟头扔进烟灰缸里，他今天忙的手机都没空看，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打开手机看，却没有等到林轻的未接电话，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原本会议开完了还有个酒局，按正常流程至少明天才能回京，可他硬是借口有事推掉了，连夜赶回北京。
他在等，等林轻什么时候会主动联系他。
可是直到下了飞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陈训阴沉着脸，将车调离原本是开往蓝江的路线，回了住处。没想到刚回到家，就收到了林轻的短信，只是没聊两句就将话题掐断了，他直觉林轻有事，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林轻有事，这是陈训肯定的。
她不想说，这也是陈训肯定的。
挂了电话，他冷着脸将领带三两下扯下来，这种时不时没来由的距离感让他觉得烦躁，陈训掏出根烟，点燃，卧室的灯没开，将他整张脸隐在黑暗中，只剩一点星火光斑，映在他脸上，忽明忽灭。
这一觉，林轻睡得不怎么好，直到后半夜还浑浑噩噩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今天是要去看穆知善，她伸手捞过手机，早上九点，还早，为了避免在墓园碰见林之学他们，林轻打算下午再去，她把手机重新丢回柜头，闭着眼，试图睡个回笼觉。
过了会她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干瞪着天花板，眼皮重的连睁着眼睛都觉得费力，但是脑子分明清醒，林轻知道这个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她汲着棉拖干脆起来洗脸刷牙，顺带熬了粥。
做完这些后，又无事可做了，林轻回卧室拿了张毛毯出来窝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画面里正在放一个亲子类型综艺节目，里面的人正兴致高昂玩着什么游戏，一下哄堂大笑，一下惊声尖叫，林轻兴致缺缺的看着，没想到就这么伴着嘈杂声歪头一靠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睡得浅，门口传来的开门声，将她惊醒。
小偷？入室抢劫？
林轻下意识只想到这种可能，她紧张的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靠近门口。
啪嗒！
门应声而开。
林轻的手一顿，僵在半空中。
是陈训。
林轻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上次为了方便，林轻给了陈训一条公寓的备用钥匙，她放下杯子吁了口气。
陈训顿了顿才走上前，扯了扯嘴角，问：“你刚才以为是小偷？”
“嗯。”林轻心虚的低下头。
陈训低头看她：“回去穿鞋。”
“啊。”脚下传来阵阵凉意，林轻这才想起来她没穿鞋。
“你吃早餐了吗？”林轻汲过棉拖，问他。
“没。”
“那你先坐一会，我去厨房。”
于是两人平静的吃完早餐后，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一部家庭伦理剧。
林轻身板挺直，视线直直盯着正前方，电视上的女人在尖叫哭喊，面目狰狞，林轻渐渐就被吸引了，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
肩膀上忽然袭来一股重量，林轻侧头。
陈训闭着眼，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完全卸下了平日里的张扬，眼圈下泛着一层青黑，想来是累极了，林轻小心翼翼关掉了电视，忍不住抬手在他发间轻抚几下，然后就这么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又笑了。
四月初了，窗外下着绵绵细雨，这样的天气总是容易产生困意。
林轻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是陈训那张放大的脸，他侧卧着，右手撑在枕头上，带着浅浅笑意，额前细碎微乱的头发散落，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柔和。
也不知道陈训是什么时候把她抱回卧室的，林轻眨了眨眼，他已经收起了笑意。
“我睡很久了？”因为两人距离太近，陈训这个姿势几乎将她圈在了怀里，林轻扯了扯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不久，现在是下午两点。”他嗓子低哑，带着刚睡醒的磁性，听起来很性感。
“唔，你不睡了？”林轻问。
陈训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悠着嗓子问：“为什么不开心？”
“嗯？”林轻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开心？嗯？”陈训靠了过来，将距离拉近，又重复了一遍。
林轻这下彻底清醒了，知道他是在说昨天的事。
“我”林轻轻轻吸了口气：“那天救下自杀病人的是蒋言。”
“她以前学的心理学”林轻说不下去了，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再者她并不想因为蒋言跟陈训闹不愉快，只是到底没把情绪藏好。
陈训皱了皱眉，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
“林轻？”
“嗯？”
“你对你自己就不能有点信心？或者是我让你这么没信心？”陈训沉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轻语气渐低：“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训叹了口气，一手搂住林轻。
“我就让你这么没安全感？”陈训软了声音。
林轻摇头：“没有，是我乱吃醋。”
陈训笑了笑：“嗯？吃什么醋？”
“一想到这几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就吃醋。”林轻轻声说。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陈训弯了弯嘴角：“还有呢？”
“嗯陈训对不起，我爱你。”林轻的手在被子底下圈到陈训腰上。
过去对不起，我一直爱你。
陈训顿了顿，自然而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身边从来没有过别人。”陈训将林轻的脸别过来，直视她。
林轻眯着眼笑了笑。
“还睡吗？”陈训眼神晦暗不明，看着林轻，被子底下的手掀开衣服滑到林轻后腰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揉着。
“嗯”林轻往后躲了躲。
陈训眼神暗了暗，倾身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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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叹了叹口气，重新按亮手机，打开陈训的消息框。
——你回来了吗？
“我大学的时候专业是心理学，大三的时候无意中知道了你主外科，就又跑去托我爸关系转了专业，我以为接近你一点，行为举止爱好统统都离你近一点，总有一天陈训会慢慢接受我，慢慢喜欢上我的，可是我发现我好像错了，可是我不甘心啊，十几年，你让我怎么甘心，林轻，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你既然走了为什么不能走得远远的走得干脆利落呢？明明我再努力一点”她声音透着一股无力和悲凉从身后传来。
林轻转过身，低头看她：“蒋言，也许你更适合心理学。”
晚上回家林轻洗了澡便窝在沙发上，客厅没开灯，她手上捧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的是陈训昨天晚上下了飞机给她发的报平安短信。
手机在黑暗中亮着微弱的蓝光，林轻手指在对话框中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这样反复几次，到最后她有些烦躁将手机按黑。
烦躁，胸口像赌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她知道，这和蒋言有关。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过了吃饭的时间，林轻想了想打开抽屉找出没用过几次的医院食堂的饭卡，径直往食堂走去。
她吃不惯食堂的饭菜，油水太多，还咸，但是今天她不太想动，也不想出去外面，索性就来了食堂。林轻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两人桌。
刚坐下，没吃两口，蒋言就端着餐盘在她对面施施然坐下，她声音淡淡道：“美国那个研讨会名额原本是你的。”
信息停留在林轻的“好”字那里。
这一天林轻没给陈训打过电话，短信也没有，当然陈训也没找过她。
蒋言扯起嘴角：“林轻，你看，我就讨厌你这样。”
林轻没了再听下去的欲望，端起餐盘起身就要走。
小禾知道她性格一向淡漠，不爱管闲事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
已经走到手术室门前，林轻开口提醒她：“进去了。”小禾立即噤声。
林轻还是不说话。
“林轻，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蒋言笑了笑接着说：“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胸有成足的清冷样子，从小到大你就仗着陈训喜欢你，为所欲为，我打从心里边觉得，你配不上陈训。”
林轻搅了下饭菜，已经没了食欲，抬眸淡淡瞥她一眼：“蒋言，我并不是很想坐在这里和你谈论是我配得上陈训还是你比较配得上陈训，毕竟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最重要。”
林轻抬头看她一眼，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蒋言接着说：“名额是我拦截的。”
“林医生我听说，美国国际医学研讨会最后一个名额给了蒋言。”林轻戴上消毒口罩，小禾站在她边上。
“这刚来就这待遇，虽然说昨天她给医院立了功，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开后门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小禾声音隔着口罩，闷闷传出来。
林轻将头发挽进帽子里，没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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