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被你知晓,从今往后,你若想要我的命,是很容易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此生便这样交代在她手上,任君处置了。
不得不说,杨七公子的告白……实在是变态。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沈蔚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唇角持续上扬,“拿到东市去三文钱一斤卖掉吗?”
杨慎行但笑不语,抬眼望了望已近墨黑的夜空,只觉今夜月光甚好。
“哦,对了,既是如此,那今后你莫随意在旁人面前使那一招了,”想到这里,沈蔚微蹙了眉,有些担忧地喃喃碎语,“毕竟是第二回就不灵的,不到生死攸关……”
“知道了,”被念到心满意足的杨慎行晃了晃与她十指相扣的右手,撒娇似的,“啰嗦。”
“不要随意嘲笑一个姑娘啰嗦,”沈蔚忍住心头的羞涩,略偏过头,不是很认真地抬眼瞪了他一下,“若她心头没你,你便是死了,那也同她没关系的。”
她做人不吃亏,也不占人便宜。白日里他无端送她一句情话,此刻她终于可以依样画葫芦还回去了,就是这样公平的一个人呢。
她身侧的那人闻听此言,简直要生生在秋夜里笑出春天。
“沈二姑娘,”快到正院时,杨慎行忽地又停下脚步,扭头垂眸笑望着她,“既你今夜贪图我的美色将我轻薄了,那这名分,还是定一定为好。你说是吧?”他可不想没名没分勾勾搭搭的。
毕竟要有明媚正娶,才能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想这样那样,就那样这样啊。
“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沈蔚嗔他一眼,又徐徐垂下眼帘,“你很急?”
“原本也并不是很急,可阁下此刻这种近乎打算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却叫在下不得不急了。”杨慎行唇角笑意微僵,旋身与她面向而立,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说人话!”沈蔚忍住抬腿踹他的冲动,没好气地轻嚷了一句。
杨慎行认真地望进她的眸心,一字一句清晰直白:“何时议亲?”
“这个,议亲么,是大事,”沈蔚清了清嗓子,心虚地撇头看向一旁,“总得等咱们都得空,对吧?”
听起来仿佛是这个理,可总叫人隐隐有些不安。
“警告你,若你敢对我始乱终弃,我就、就……”美人面上原本一路行来都含情脉脉的笑意终究毁于心头那股不安。
六年前她走得毫不犹豫,沈珣之又将她的行迹处理得干净利落。那种遍寻不着的痛,他不想再来一回了。
他的手,在抖。
带了浅浅的愧意,沈蔚转回脸来拿笑眼觑他,安抚似的打趣道:“你就怎样?亲死我?”
“错,”杨慎行一脸凝肃地表达了自己坚定的决心,“是当、众亲死。”
“滚!”
****
翌日上午,沈蔚以鸿胪寺卿侍卫长的身份正式上呈表章,言明自己在昨夜迎接使团的接风筵席时怠忽职守、处理私事,自请罚俸一月。
表章是由冯舒玄代呈至杨慎行手中的。在冯舒玄诧异的注目下,杨慎行淡淡一笑,执笔批复准请。
“唔,如此一来,本官大约也该向圣主面呈,自请同罪啊。”杨慎行望着那封明显由别人代写的表章,浅笑着点了点头,低声自语。
冯舒玄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自请领罪都这样争先恐后的,一时忍不住,便多嘴问了一句:“杨大人为何同罪?”
“因为本官就是那个‘私事’。”
这份理直气壮实在来得太莫名其妙,冯舒玄有一种莫名被闪瞎狗眼的错觉。
对于杨大人与沈大人同时在迎宾的场合消失近半个时辰这件事,许多昨夜同在接风筵席上的鸿胪寺官员是略有耳闻的。
虽不知详情为何,私下里也有一些猜测,可沈蔚今晨出人意料的自请领罚之举也算不落口实,加之鸿胪寺上下此时皆在为着楼然使团面圣前的行程忙得团团转,此事也就没掀起什么风浪。
因明日为楼然使团安排了前往帝京西郊报国寺进香、游山的行程,苗金宝一大早便去了执金吾处,最后一次确认执金吾手下的北军明日在西郊山上协助布防的相关事宜。
未时,苗金宝兴冲冲回了鸿胪寺,一路带风地跑进来,大剌剌推开沈蔚那间书房的门,高声笑语:“饭友!咱们明日可得早些起来好生拾掇拾掇啊!果然被你料中!明日往报国寺那上山一路可全是三代清白的威武男儿,色艺俱佳,先到先得……”
话音未落,门已推开。苗金宝傻眼。
谁能告诉她,为何这个点,沈蔚的书房里会坐着杨大人、薛轻烟,以及……韩大人?
她一早就出去了,自不知午后韩瑱与薛轻烟分别代表光禄府与太常寺,前来商议九月出访东宁国建立邦交之事。
说来也是见鬼,照往常惯例,此类大事本该在主院议事厅谈的,可今日杨慎行一时心血来潮,并未着人通传沈蔚过去,倒是直接领着这两人过到她这间院子来了。
“苗金宝,你方才说什么?”韩瑱笑意阴沉地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衣摆上的褶皱,“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你们接着忙。”苗金宝见势不妙,立刻打着哈哈退了出去,转身就跑。
韩瑱望着她那近乎抱头鼠窜的背影,冷冷一笑:“各位,失陪了。”
语毕携了万钧气势,旋风般追出去家暴了。
“所以,沈大人明日要早起?”
杨慎行略一挑眉,双臂抱在胸前,目光灼灼地锁定着端坐在桌案前明显心虚的那个人。难怪要暂缓议亲,原来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么,哼哼。
沈蔚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风真大啊,金宝先前说了句什么?没听清。”
早上她让苗金宝去执金吾处时,随口说起执金吾手下的北军素来以“威武耿直”著称;且明日又是协助接待外使的安防,为扬国威,执金吾必定会精挑细选,将北军中最好看的男儿全推出来亮相的。
杨慎行暗暗磨牙,正待发作,却听一旁的薛轻烟拿指节轻叩了桌面:“二位大人,够了啊。”
昨夜这两人在迎宾的筵席上双双消失近半个时辰,这事薛轻烟是知情人之一。看着眼前这情形,她多少也猜得出昨夜大约是怎么回事了。
沈蔚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无言以对。
“大致上就按先前说的那样筹备着吧,”杨慎行强自忍住心中郁气,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卷宗收好,起身,“后续若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调整的,便再议。”
韩瑱可以立时与金宝闹气,杨慎行却是不可以的。
因为职衔上他毕竟是沈蔚的顶头上官,此时又是当值时间,况且薛轻烟这外人还在,他得顾及沈蔚的面子。
薛轻烟点点头,也起身告辞:“沈大人,明日见。”
见此情形,沈蔚心知这两人大约是要单独谈些什么事了,便也不说什么,只沉默的笑笑执了辞礼。
望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沈蔚心中有淡淡阴云徐徐浮起。
其实昨夜算是事发突然,她心头的贪念终究占了上风。可冷静下来一想,她与杨慎行之间,许多问题仍是在的。
可许多事即便不去想,它也仍旧会在那里。
譬如先前四人在此间谈了约莫近两个时辰,从头到尾她都像是个局外人。
许多事她根本听不明白,只知九月初杨慎行需前往东宁缔结邦交,光禄府会派一队人协助护送,太常寺亦会有礼官随行。
有一个瞬间她甚至想说,她只需知道下月要随杨慎行出访即可,旁的事真的是听了也不懂,头疼。
她打小不学无术,任性妄为,从来便是个浑浑噩噩走到哪里算哪里的人。她知自己算不得多聪明,所以事事顺心而为,懒得去想太多,只顾一径往前冲便是了。
沈蔚缓缓坐回去,闭目靠在椅背上,唇角笑意淡淡发苦。
杨慎行真真会喜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呢?
这个问题她自是不知答案的。
她只知,他曾亲口说过,原本并非沈蔚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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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三次元里遇到了一些事,处理得我身心疲惫,情绪严重受到影响,直接造成了我悲惨的跳票。感谢大家温柔的谅解,你们实在是太贴心了,嘤嘤。
熟悉的小天使们大概已经发现了,我就是个对自己极度没有自信的人。最近每天都要重写很多遍,倒不是我有多么精益求精,只是觉得不好看。
写这个文的初衷就只是想写个无脑小甜文,看完能哈哈一笑也就是了,所以剧情上的准备很不充分,导致每天都提心吊胆地不停调整,原本的存稿已基本推翻完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和陪伴,我会正视自己的不足,努力完善自己的!
如果写完一百万字我还没能解决自己的短板问题,那就两百万字,如果两百万字还不行,那就三百万字。
没错,我就是如此中二的神经病O(n_n)O
谢谢大家!我爱你们!
“那是家传的近身击杀,胜在出其不意,务求一击必中,”杨慎行执了她的手继续往正院前行,嗓音轻缓地解释道,“就只一招,保命用的。”
若是对上同一个人,通常不会有第二次成功的机会。
沈蔚乍然停下脚步,惯例要抱紧椒图刀, 才又想起今夜因场合特殊,并未带刀。
“你是在想,为何先前我一出手,你就被困住了?”
沈蔚回头瞧着他徐徐渐近,有些恼羞成怒:“对,完全是……奇耻大辱。”
“放心,若无什么神奇际遇,我这一生,大概就只有方才那一次机会。”见她面上有小小挫败,杨慎行轻笑安抚。
许是今夜的一切都太猝不及防,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始终有些暧昧的绮丽。
沈蔚听着他这话总觉意有所指,弦外有音。才褪了些的热烫又缓缓自面上荡开。“什么意思?”
“很分明啊,”杨慎行徐徐收敛自己紊乱的气息, 含笑的话尾却仍是甜得人止不住一抖, “我确认过此处是布防的死角。”要不他怎会走到这里就不肯再往前呢, 嘿嘿嘿。
“谁在跟你说这个啊……”已然清醒的沈蔚倏地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推开, 而后羞愧地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脸。
“鸿胪寺卿与侍卫长在外事接待的筵席上双双失踪, 玩忽职守,行不名誉之事, 按律这是该浸猪笼……啊呸, 是要罚俸、杖责甚至下狱的吧?”
虽有些不堪回首先前的场景,可想起一招就被人制住……这种事自她会走路起就没有过的!且对手还是杨慎行!
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秋夜清风淡扫了周身热气,被突如其来的甜蜜冲昏的头脑中也渐渐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冷静清明。
很奇怪啊。
“嗯?”
灼热的气息近在耳旁, 扰得她的嗓音跟着轻颤:“公、公私还是该分明的……”
有病。
沈蔚轻咬下唇噗嗤一笑, 终于放下手转身就走。
杨慎行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放开的手, 旋即挑眉一笑, 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如影随形。
杨慎行虽深感遗憾, 却也知不能一时逼得太狠, 否则保不齐这姑娘跳起来就跑的。
他由得她将自己推开, 美眸含情地望着她难得的羞赧,随口笑应:“比起罚俸、杖责、下狱这种公事公办的处置,我还是选择浸猪笼吧。”
不过, 此刻既无天时,也无地利,并不适合了结恩怨。
“等、等一下……”
色令智昏好半晌的沈蔚终于想起一件极其严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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