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小年拉着男朋友的手去蹦极示爱的时候，她依旧清心寡欲，不涉世事。
——那年是她单身的第22个年头。
而江白凌这个混世魔王出乎意料地情窦初开得极早。
在初三的时候，他像是尝到了青春期的甜头，开始疯狂地长个儿，甚至连声音都从稚气脱胎到低沉磁性。
与之俱来的，是他没日没夜地往脑子里狂塞桑沁的各种动作。
低头看书的样子，起立回答老师问题的样子，一组一组收齐家庭作业的样子，把吸管戳进牛奶盒子微微张嘴含住的样子。
——和他玩闹的好哥们儿都知道，他得了相思病。
可他相思的对象，在班里只和文舒彦说话最多。
也只有和文舒彦说话的时候，她才会恩赐般地带上一抹淡淡恬静的笑。
他暗暗生气，想着从小学到初中也没见桑沁对自己笑过几回，就打算带着几个好兄弟谋划着把文舒彦拦在回家路上揍一顿，可那天文舒彦奇迹般地没来学校。
后来老师才宣布，文舒彦保送进市一中，以后会很少来学校上课。
江白凌听了这些，第一反应是去看桑沁，她微微抿住嘴，鼻尖挺翘，一看就是不大开心的样子。后来桑沁说话更少，每次偷看她，她不是在奋笔疾书就是皱着小脸在解题。
他只能勉强看到她优美顺滑的下颌线和粉白可爱的耳朵，直到她也如愿以偿考进了市一中，他更断定桑沁是对文舒彦那个混蛋喜欢上了。
而桑沁读文，文舒彦读理，就算进了同一所高中也没能发生什么，况且——桑沁也压根没打算发生什么。她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文舒彦差，而老师把唯一的保送名额给了文舒彦，她暗暗不高兴较劲而已。
可江白凌哪知道那么多，此刻只是瞪着她：“难道我说的不对？”
桑沁见他一双黑玉般的眸子瞪得滚圆，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哪里都不对。”
“……”
“天快黑了，你该回去了。”
“……”
桑沁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打算开门让他出去，江白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罐啤酒，气急败坏地拉开拉环咕咚几口就干了。
他嚷嚷着：“你不能赶我回去，万一我酒驾被查会影响公众形象！”
桑沁看着他攥在手里的果啤罐子，酒精含量根本是小case，可她突然笑了笑，点头道：“嗯，你说的没错。”
她拿出购物袋里另外一罐果啤，也拧开拉环抿了一口，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
桑沁住的地方是公司买给她的一室户，卧房只有一间，幸亏有暖气，让江白凌睡在客厅地板上也并不会多冷。
倒是江白凌委委屈屈地垂下他向来凌厉的大黑眼，把毛毯叠了又叠，像只小猫崽一样抬起脸，软绵绵地朝桑沁望过去：“我怕冷。”
桑沁知道他是故意装可爱，却还是心软道：“那你睡床，我睡地板。”
他狂摇头：“我睡床也冷。”
家里的被子毯子都已经拿出来了，桑沁叹气：“那你要怎样才不冷。”
他答得飞快：“两个人睡肯定就不冷！”
“……”
桑沁作势扬手要打他，他也不躲，凑着脸上来：“你打你打，明天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趁热的打。”
她没来由有些舍不得，怔了怔：“为什么明天就见不到了？”
“王经理和教练合计好了，从明天开始要封闭训练，为季后赛做准备。”
她哦了一声，过了半晌问他：“你们打比赛的时候有女选手吗？”
“那我没注意。”
“怎么可能。”
“真的啊，别人又不是你，我干嘛注意。”
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眼见他又要凑上来，桑沁有些脸热，故意躲开了跪在地上去摸地板：“这挺暖和的，先睡吧，明天早点回去训练。”
他却突然俯下身来抱住了她，力度不是特别紧，但桑沁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过了良久，江白凌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把下巴轻轻搁在桑沁的右肩，他宽厚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纤细的腰背，声音低沉悦耳：“真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你。”
“……”
“今晚真的不要睡在一起吗，会很暖和的。”
“……”
“也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哭着喊着要和我一起睡，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要错过？”
“……你差不多够了。”桑沁面色青白，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江白凌闻言嘻嘻一笑，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他笑起来的时候英俊温柔，远不像在外人面前的冷厉凌冽。
他弯下腰安静地铺平被子，桑沁在旁边静静看着。
屋子里无声无息，隐约能闻到窗台边水仙的清浅幽香。
这样的静好岁月，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自从妈妈改嫁，她就再也没有回去……
她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出神地想着从前。
江白凌往简易榻榻米上四仰八叉一躺，舒服叹道：“哎呀，真舒服。”
他朝她眨眨眼，笑得几近蛊惑：“真的很舒服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躺一会？”
他浓密黑长的睫毛像蚂蚁轻轻噬在心间，桑沁默了默，缓缓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洗澡了。”
等她裹好浴袍轻步走出来，江白凌已经像个累坏的孩子睡着了。
她本想目不斜视进到卧室里去，可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迈到了他身边。
她的目光从他白皙得几乎透明的俊朗面容上划过。乌黑柔软的头发，漆黑英气的浓眉，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抖的睫毛，挺拔的鼻梁，优雅的下颌线——毫无瑕疵的俊美轮廓，几乎能媲美西欧的古典石膏像。
她只是心无杂念地瞧着他，一直瞧到他修长如玉的手。
她忍不住拿了食指去勾住他，细腻的触感传过来，她有些心慌，忙不迭抽回手去。
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觉得他会带着孩子气的可爱——他的上嘴唇生来就是微微翘着的，现在睡着，还微微张开了一个小口子，一副没有攻击性的无害婴儿模样。
——他连毛毯都忘了盖。
桑沁抿嘴，眼中闪过微弱的笑意，拿起毯子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他睡眼惺忪地微微睁开眼，带着鼻音道：“嗯？你洗完了？”
他这么丰神俊朗的一个人，揉着眼也是赏心悦目。
桑沁拢了拢浴袍，少见地朝他笑了笑：“你要是累了，就这样睡也没事。”
他今天开车从西三环过来东二环，中途挡了那么一票粉丝，想来也是累坏了。
可他倒是连忙坐起身来，道：“怎么能不洗澡呢，我很讲卫生的。”
桑沁睡前向来是不能听见任何声音，那样会让她睡不着，可现在听见门外浴室的水声哗哗响着，她倒莫名觉得心中安定——他是第一个来这房子里的人，她一个人独居多年，早已忘记了什么是陪伴。
可今天一切都像是正正好。
她拥着心中的一腔暖意朦胧睡去，而后感觉手被人轻轻抓了抓，是十指交握的姿势，她想起从前齐小年和她说过，十指交握都是因为深爱。她嘴角上扬，安稳地睡了过去。
“……”
桑沁在中学倾慕过文舒彦的确不假。可那是一种近乎崇拜的感情，不同于男女□□——她在男女感情上，开窍地极晚。
桑沁没有打算理他，可他一米八三的个子将她逼在这个角落里，她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她一声不吭的样子落在江白凌眼中，倒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认。
他想起从前下过那样大的苦功夫也到底是输给了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可这薄情她偏偏看的还这样重。
他有些忍无可忍，几乎要一气之下摔门而去，可那种多年来求之不得的绵长心情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扯住了他要跨步离开的腿。
他终于放软了一些，盯着桑沁：“你说话。”
“你都已经说成那样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样不经商量就吃豆腐，那和流氓有什么区别？
桑沁别过眼去，像是不想看他。
他的手却搂了过来，将她牢牢箍在怀里，他的气息拂在耳畔，带着方才深吻过后的轻微喘息：“桑沁，我好喜欢你。”
他不知是嫉妒他还是心疼她，只是恨得牙痒痒，不由得将声气都提高了，道：“莫非你单身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他？”
桑沁终于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三分冷嘲七分无奈，像是明明白白地给他这个大呼小叫沉不住气的人扇了一耳光。
江白凌被他一把推开，挺括的背撞在了电脑桌上。
应该是很痛，他却眉头也没有皱，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下来，一脸怒容：“桑沁，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恼火，他早就丢下你奔他的远大前程去了，你竟然到现在还没能忘了他？”
江白凌的那双墨眼藴了一团水雾在里面，看向她的目光朦朦胧胧，半晌后，他试探问道：“生我气了？”
——的确是应该生气。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她身子僵了僵，觉得倒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便推开了他，神情恢复成一贯的冷淡，开了口：“你知道就好。”
可他倒也没有全说错，四年多以来，文舒彦是她不敢对人提起的一个遥远的梦。
这句话无疑是一道滚滚惊雷，将她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劈懵在原地，他见她良久都不作声，便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的心里只有文舒彦那个王八蛋。”
她正要说出的话被堵在口中。
脊背尾端传来一阵酥麻，江白凌知道再这样无限制地深吻下去，今天肯定没法收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舍得将唇移开了一些。
桑沁听话地闭着双眼，樱桃小嘴被吻的嫣红一片，尚还泛着盈盈的水泽，江白凌没忍住，重新低下头去啾了一口。
被吻的人已经是被他带得晕头转向，此时这个轻轻的吻落在唇上，像是惊动了她，不由分说就伸手把他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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