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路边等候一会，一辆公交车在面前停下，它回头对林间笑道：“上车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
八百米每秒是跟它开玩笑？这公交车能超音速？
林间拿出开天，在公交车铁皮上划拉一下，轻而易举就破开。
车上的神魔笑道：“你这种举动算是破坏公务，在咱们学校里要照价赔偿，情节严重还要记过。”
“但我不惩罚你，我还会欣赏你的谨慎，并且可以给你特招资格，这座大学城内，任意一所大学你可以随意挑选，只要你说一句，一个星期内，你们学校就会收到通知，以后这里的任何一所大学，你都可以免试入学。”
星海附近的大学，级别可不低，在国内排上一流水准，如果往常，鹊仙村有后辈考上了这里的学校，那得请全村吃一顿闹到全村皆知才行！
林间上车，车内有几个同学，这么晚了，大学城内依旧有学生来往，不像是初高中那样，过了点必须全部睡觉。
“你看看这里的学校，都很不错吧。”那神魔言语中有种自豪感，像是在对客人展示它产业的丰饶。
“没有你就更好了。”林间毫不动摇自己的本心，面色如常坐在了它对面，两人在梦里，车内的人在现实，并无交接之处，也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神魔呵呵一笑：“确实没有我会更好，但是现在却不能没有我。”
“你认为知识是什么？”它接着问道。
“为人类所用的经验，造福人类的工具。”林间以自己的理解回答。
对面点头：“但有多少人可以造福人类？百分之一？学习了同样的知识，难道两个人能够发挥出同样的作用？做人的方式不同，发挥出来知识的力量也不同，要想真正的让知识为人所用，为自己所用，必须先懂得自己如何去发挥，这个说法你不否认吧？”
学了知识，使用出来的效果也不一样，有些人死读书，向来照本宣科，有些人会活用课本上学来的能力，并且扩展出属于自己的思想。
虽然有同样的知识水平，但在不同的人手里，知识发挥的力量也不一样。
林间点头。
“所以知识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一点，是自己的经验，造福个人，使个人更完善的工具，完善了个人之后，才能考虑造福社会与人类，这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看过你的辩论赛，对于你的年纪而言，的确是精彩绝伦。”它说着又转变了话题，说到了辩论赛的事情上。
即使被神魔夸奖，林间也不会感到高兴，他只是更加警惕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和要说的话。
看到林间的戒备，神魔微笑着说到：“我之所以说可以给你特招资格，不因为你是鹊仙传人，也不因为你的幻梦仙躯，更不因为你是梦境与现实的枢纽，单单就是觉得以你的本事，足以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神魔坐着不动，林间第一时间就会用开天小刀破开空间，去找林梦痕了。
“我看你的辩论方式，应该是从《反经》之中得到的灵感吧？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读这一本书？”
“后面的没读，权谋、霸王、用兵这些章节，我还用不上。”林间回答道。
那人点点头：“知道自己该看什么，该学什么，很了不起了，你应该看过书中‘品目’一节吧？‘人有五仪’，圣人、贤人、君子、士人、庸人，这五个层次，相信即使以你的水平，也能够体会得到，你觉得我应该是那类？”
即使林间不愿意，但也看得出眼前的神魔，不是浑浑噩噩的庸人。
他回答道：“士...你不是人。”
“你想说士人？‘心有所定，计有所守，虽不能尽道术之本，必有率也；虽不能遍百善之美，必有处也。智不务多，务审其所知；言不务多，务审其所谓；行不务多，务审其所由...’”那人一边复述书中对士人的评价，一边点头：“你懂得看人，即使我做了与你道不相符的事情，你还是没有贬低我，我自以为同样如此。”
“但若我没有了私心，我就可以当贤人，若我放下了自我，我就可以当圣人。”他对自己颇为自信。
林间不置可否，任由神魔说下去，反正嘴巴在它身上，林间也拔不下来。
“这五仪，从一个人的智商上，将人划分为五个层次，你觉得这是不是歧视某些人？比如...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庸人？”
庸人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只会随着大流，任由时代裹挟，即不会去深研自己的本领，也不会主动去向有本事的人学习，一辈子没有任何突出的表现，说出的话粗俗不堪...
这是时代的局限，在过去，赵蕤写出《反经》的时代，普通人没有办法轻易接触到足够的知识，也根本无法开启智慧，故而一辈子浑浑噩噩，不懂进取，而不是不思进取。
实际上任何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朝代一直往前滚动，世界永远朝着更文明的方向前进，这种大势，靠着数量稀少的士人，天生奇才的君子，中流砥柱的贤人，教化万民的圣人都不可能做到。
只有庸人，只有最平凡的广大民众在一起，思想解放之后，才会推动着历史前进。
士人、君子、贤人、圣人，所起到的作用是“引领、标榜、领路、指路”。若是没有了觉醒的庸人，历史这架大车，光靠着这四种人也开不起来。
所以每次最危难的阶段，都要有“庸人”的觉醒，士人作为闹钟。
但在眼前这人口中，却将这种对不同的类型人物评价，当做是划分人群阶级的标准...
难怪说“不尽道术之本，不遍百善之美”，这种半吊子晃荡的人，一旦往旁边歪了，后果更为可怕。
“庸人需要引导，需要用舆论对他们造成足够大的影响，他们就会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帮助更加明智的人，去实现大目标，我们对舆论的掌控，实际上是用一个更为明智的方向，指导给那些浑浑噩噩的人看见，让他们去做更伟大的事情。”
“不管是焚书坑儒，还是罢黜百家，又或者是百花齐放，都是舆论指导，都是为了让更多找不到自己方向的人，朝着一个地方使劲，让他们做正确的事，去正确的未来...”
“但你们，不正确。”林间知道今天晚上的对话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下去，这个人已经变质为神魔，就像林梦痕所说的“臭不可闻，令人作呕”。
舆论是可以引导大众，但他们用在什么地方？
在那最艰险的时候，有人发出呐喊，有人舌绽春雷，将中华大地所有希望的种子焕发，终于有了今天和平的生活，这才是舆论的作用。
而有些人在和平之后，居然将养育出这片繁华的人，视为可以被利用的力量，将舆论肆意揉捏在自己手中，只求满足它私人欲望？
舆论遮掩的真相，越来越多，即使再愚笨的人也感觉到某些事情不正常，也能发现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不对。
这种感觉积郁在社会中，总会在某一天爆发出来，到时候受伤的不仅是这些胡乱使用舆论控制民智的神魔。
“为何说我不正确，在我看来，林梦痕才不正确。”那人笑道：“空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不思进取，偏安一隅，只求苟活于世，不求屠尽神魔，若是林梦痕的实力足够强大，他能尽责将所有事情做好，我根本就不会出生这里，天底下的神魔也没有立足之地，如果有人是错误的，鹊仙村的存在，才是最大的错误。”
“但你不一样，林间，你是一个介于现实与虚幻之中的人，你可以将我视做虚妄，也可以将梦境鹊仙村的教条打破，你可以挣脱梦境鹊仙村的束缚，做真正的你自己，足够强大的你自己，然后超越你的先祖，超越鹊仙村所有前辈，做到他们不曾做到的事情。”
“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愿望？屠尽天下神魔，对你而言有什么坏处？难道被林梦痕庇护，不思进取的你，就是你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别忘记了，你可是幻梦仙躯的持有者，你只不过是在李巡的梦境里留下了一小个缺口，就能让我们铺下梦仙科技这么巨大的局面，只不过是一次幻梦仙躯破碎，就足以成为全天下所有人进入梦境世界的服务器...”
“服务器？”林间瞬间抓住了重点。
“对，服务器，是苗鸳的七彩莲梦，我也是看守服务器的人之一。”神魔的话，让林间愤怒站起来，取出长枪指着他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将她无法动用的力量，发挥出该有的作用，若是幻梦仙躯破碎的能量用在苗鸳一人梦中，只不过是支持她可以为自己一个人创造出无限的梦境空间，但这股力量用在梦仙科技，用在鹊桥上，却能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你愿意为了她一个人，还是愿意为了全世界的人，付出这一次身亡的代价？”
“你要知道，人心的恶念是永远无法去除干净的，不同阵营的人类互相敌视，引发战争，人类整体肆意对自然侵略，对其他物种以高姿态欺凌，这些是不是恶？甚至一株高大的树木，为何获取足够多的营养，它的树荫覆盖之下，再也没有其他树木生存，这是不是恶？藤蔓缠绕在大树之上，不顾一切地域大树抢夺阳光雨露，最后大树死亡，藤蔓也无法独活，这种是不是恶？是不是自然法则的规律下，一些恶行都可以被原谅，那为何人类又要干涉大自然的选择，去干涉自然界的变化？从前是灭绝物种，现在又反过来保护，是不是虚伪？是不是恶？”
“神魔永远都可以找到诱发恶念的土壤，因为人类本来就是地球之癌，本来就诞生于恶念之中，我所做的事情是恶，你们自以为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对所有神魔罪行做出判决，就不是恶？是你们人类提供了神魔成长的土壤，而不是我们可以诞生出这么多的同类，现在我都对我自己感到恶心，我想杀尽神魔，参与了梦仙游戏，创造了这个针对神魔的鹊桥，给予了所有人类获得屠杀神魔的能力的途径，甚至连我自身！”
神魔说着，头顶上露出了金光闪闪的名字，以及一条纯黑色的血条。
【书妖】等级650
只要有血条，这些梦境神魔，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杀死。
“我偷窃了知识，是为了获得改变这一切的能力，我生为神魔，是我不能停止作恶的原因，你所见的我，是否是恶？有没有资格做人？”
它头上的名字隐去，激动的情绪也平静下来，又变成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给你特招资格，不是为了给你好处，是要等你读大学的时候，来这里看清楚我的所作所为，再审判我是否有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没有。”虽然苍白无力，但林间依旧坚守自己的底线。
神魔点头笑着：“你能这么回答，我很高兴，至少可以说明我没有看错人。”
“我会靠自己的努力，考上这里，你在哪个学校？”
“到了到了，就是这座燕华大学...”金丝眼镜神魔微笑着准备下车，林间一刀开天划开梦境空间，一把闪耀金光的飞剑，从空间开口飞出，刺在了笑容还没有消散的神魔身上，狂烈的电光在飞剑上炸开，这一把飞剑都由雷光凝聚而成，威力甚至让公交车晃动了一下，这可是现实里的晃动！
巨大的爆响声响遍了整个大学城区域，书妖神魔的躯壳，在这道雷光的撕裂下，粉身碎骨。
“我会来的，在我有把我彻底杀死你的时候。”雷声之中，林间冷漠的话语，一字一句印入书妖神魔耳中。
他不是书妖的对手，不管是实力还是口才，今晚都一败涂地。
但他最后坚守住了自己的本心，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开口缩小消失，林间弯腰拾起掉落物品，梦里的车已经炸没了。
刚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震爆，吸引了无数依然奋斗在梦境游戏内的玩家，当林间走下公交车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了他。
“是GM！”GM已经是大学城的传说，那一次获得【文脉传承】装备的人，成为了林间最坚实的拥趸，四处宣扬他的形象，这一次林间只想静悄悄的不要打扰到其他人，但这场动静一闹，又让他的行踪暴露。
“GM下次更新什么活动？我看了文脉传承活动的方式，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上线，说一些近的吧？”
“要不更新个同伴功能？感觉周围的人都不会玩，干脆做成抽卡算了，咱们在梦里也能和二次元老婆...嘿嘿...嘶哈嘶哈~”这个人说着，口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让林间在一瞬间觉得书妖的话语还有几分道理，像这种人的确要被控制思想，甚至控制他的活动范围，才能阻止他犯错。
“我觉得装备太难打啦，还有增加一些能够获得高级技能的副本比较好，看我们现在都还只能捅捅捅，啥时候才能御剑飞行，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林间都还做不到御剑呢！这些人想得倒美！
“御剑需求高级剑术技能，没有练剑术的人还是不要想了。”林间犹记得自己在剑隐院子门口吃了闭门羹的事情，打算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当场有些学习剑术的玩家便哈哈大笑起来：“早说了学剑嘛！多帅气！”
“可我看GM是用枪啊！刚才那一下爆炸多猛，威力不比飞剑小，GM，高级的枪术有没有御枪飞行技能啊？”
“没有，而且刚才那一下是另一个GM做得，使用的是雷光飞剑。”林间老实回答。
于是在场学剑术的人笑得更加开心，而其他玩家更加失望了。
“不是吧，GM大佬，职业应该做得公平一些，这样让其他玩家怎么活？”
“具体职业介绍，可以在官方论坛里查找资料，每个职业都不差，看个人发挥，你们看我不就是使枪的吗？”
他今晚是出来找柳芽放松的，可不是应付神魔后，又要做GM骗人！
可惜装了就得装到底，今天晚上的林间，忙得不可开交，寻找到柳芽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深层睡眠。
林间没有打扰她的休息，而是看着天上苗鸳的百瓣七彩莲花梦雾。
刚才那个书妖神魔说了，梦仙游戏的真正服务器，就是这朵巨大的莲花梦雾。
苗鸳是因为他，才会被这些神魔盯上。
“我会保护你。”他低声说着，然后飞快离去。
高中目标，考上燕华大学！
“虽然他是我二叔，但我不是跟他一路的。”林间话里的意思，想必以对方的能力，应该很清楚。
那人笑道：“我知道，道路方向不同，至亲也可杀，大义灭亲一直都是一种义举。”
神魔摊开手笑道：“我向来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如果我对你出手，就表示我已经输了，即使林梦痕不来，我也会因为违反我的行事准则而烟消云散。”
神魔所代表的的恶念便是它们力量基础来源，一旦违背了它们所代表的的恶，那这头神魔即使还能活下来，也不是原来的那头了。
这一点林间还是相信的。
大学城内绿树成荫，随着那人的前进，整个大学城变成了白天，好像他带着光一样。
林间忍不住暗地里骂了一句，爱琳也是这样，这一对不是父女的父女，居然在给人添麻烦这件事上如此地默契！
他本来就是为了躲着爱琳才跑来这边，结果爱琳她爸的合作伙伴又在这里堵着！
但除了林间，周围的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驻足。
“林间先生，久候多时。”他见林间远道而来，做出了一副标准的欢迎态度。
但林间已经见过了他的真面目，那就是悬浮在整个大学城上空的那本书形神魔。
“那你今天来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林间将开天小刀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动用。
“我是林修治的合作伙伴之一。”那人领着林间往大学城内走去。
“很好...”男人形象的神魔见林间不说话，准备开始他的发言。
林间当场取出了开天：“这把小刀能无视梦境空间，我可以瞬间让我先祖过来。”只要发现对面的神魔有任何语言上的不对劲，林间会立即施展“先祖荣光”，召唤林梦痕到此，即使无法根除这头神魔，给他留下一个教训，让孕育出这头神魔的寄主痛苦一两天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西装革履，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很整齐的梳成三七分，五官每一个都长得恰到好处，像是某位雕刻家呕心沥血之作，直接引领着人类的审美观。
光从外表来看，这个人完美得令人赏心悦目，他就站在那里，在大学城门口，黑夜成了他的背景板，星辰是他的照明灯，只要他想被人注意，没有人会看不见他。
那“人”一点都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林间你是鹊仙传人，我知道咱们身份从千年前开始就势不两立，甚至可以说...不共戴天对吧？”
林间看向他，心底的警戒心更加强烈。
他参加过辩论赛，知道一开始就立起一个连对手都无法驳倒的立意的人，思维逻辑有多可怕。
“别想花言巧语，说明白你的来意。”林间第一时间便将警戒心提到最高。
神魔不可怕，可怕的是神魔有了文化，甚至掌握着文化。
为了躲避爱琳，林间当晚没有再使用鹊桥，而是直接入梦去了千里之外的星海。
他今晚的目的本来是想要寻找柳芽，给自己加强一些对女性的抵抗能力，才能在爱琳面前坚持底线。
但刚到星海，就遇上了一个意外的...东西，虽然那东西长着人的模样，但林间很清楚，那个“人”，是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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