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张诚门下的？”冯保又问了一句。
皇宫里定期会招一批新的太监，所有的太监入宫之后都要拜入某名大太监的门下，这样才能得到庇佑，方便在这宫里生存。
孙海小心翼翼的跟在冯保身边，此刻闻言也是一懵，他不知道冯保此话的用意何在，还以为是冯保与张诚不和，想让孙海出卖张诚。吓得孙海一头冷汗，一股脑把知道的都实话实说。
“启禀冯公公。小的刚来的时候是在尚膳监，因为笨手笨脚的，得罪了周公公，所以总被人欺负。
是张诚张公公不嫌弃，才把我收到门下的，为此尚膳监的田公公还没少找过他的麻烦呢。
小的，小的实在是无以报答。”
冯保尴尬的笑了两声，他知道孙海会错意了，但这种事情没有明说的，他自然也不好解释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本打算趁这机会招揽孙海的，被他这么一表态，反而是无从开口了，难不成要靠自己的权势强迫让孙海低头么，这可不是冯保所想的，在他看来，手下的忠诚是比能力还重要的。
毕竟忠心耿耿的人势必要比背骨的二五仔更值得尊敬。在冯保看来，孙海心中能因为张诚的一点点知遇之恩，而一心一意的报答张诚。如果冯保也能够将心比心的对待孙海，势必也能感化这个小家伙。
两人尴尬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冯保才好不容易找到另一个话题。
“小海子，那个马梁你认得么？他是谁的手下啊？”
冯保向孙海打听马梁的事情，可算是问对人了，毕竟这宫里面熟识马梁的，除了朱尧姝也就是他孙海了。
孙海略微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向冯保介绍道：“马梁这人算是个刺儿头，之前是北镇抚司诏狱的小旗，后来因为私自审查梃击案的内情，而被调到了宫里做守卫…
我记得他好像是季东海季百户的手下，因为不怎么招上司待见，最后那马梁被扔到冷宫去了…
马梁他父亲也是锦衣卫，据说曾经救过圣驾，不过后来死挺惨的…
这次能够识破宫女们的谋反，好像也是因为马梁和王尚宫那边不对付，结了很大的梁子…”
孙海有一搭没一搭的向冯保做着解释，他这么说，明里一听就知道是在贬低马梁，而实际孙海是在替马梁说话。
虽然马梁被说成了一个刺儿头，和历任上司都闹得不愉快。
（没办法，这是有目共睹的，马梁做事太过自我，完全不给上级留面子和余地，这些冯保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但好歹这人忠心啊，有能力啊。
冯保用人最重人品，这个人品不是你的操守或者专业水准，更多的是你做人的忠诚。
“小的家里本是蓟州城内卖艺的，五岁被送进宫来，便与家里失去了联系，后来也托人寻找过，不过却没什么消息。”
冯保点了点头，暗暗将这件事儿记了下来，他俩都是河北人，算是半个老乡，如果能帮他找找家里人，也算是拉拉近乎。
“不行。”冯保强打起精神来，“这样的人才，必须要收作左右手。”
他实在是受不了手底下无可用之人的窘境了，这些个东厂番子呆头呆脑的，除了给他找麻烦，屁用没有。
随即派人去把马梁和孙海找来，冯保要和他们一起好好谈谈。
“小海子。”冯保尽量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让他显得和蔼可亲一点儿，但毕竟是杀伐果断的内监第一把手，不怒自威，他这样一来反而搞的孙海十分别扭。
“听说你是蓟州人士？家里怎么样了？我老家是河北衡水的。”冯保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孙海忙不迭的点头。
李太后看也没看冯保，直接将他的双手甩开，冷哼了一声：“是要给全天下一个交代。”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保有些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心中已是五味杂陈，李氏这个女人真的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性子刚决，手段狠稳，实在是不好糊弄。
当年是因为如此，她才得以以一个宫女的身份，坐上了贵妃的宝座，再后来挤掉两任皇后，成就了今天。
不一会儿，就有番子回报，“禀厂公，孙海带到，那马梁之前回冷宫守卫去了，属下已经派人前去传唤。”
孙海是一路跟着冯保来荨樱园的，来之前他把这边的情况和冯保详细讲了，总体给冯保的印象还算不错，隐忍不发，处事不惊。
不过好在遇上了孙海和马梁，让事情得到了控制，不至于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不然就以李氏的脾性，他冯保乃至整个东厂，都等着为万历帝陪葬吧。
要不是这俩人，一个拼死与宫女们周旋，护卫皇帝的周全；一个冒死冲出重重包围，向冯保传递消息。那今天冯保可就要栽了。
片刻，冯保挥手让番子将王尚宫的尸体带了下去。王尚宫虽然人死了，但按着规矩还是得削成人彘，只有这样能平息得了李太后心中的怒气。
冯保叹了口气，随即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搀扶住了李太后的右臂，“太后放心，这里已经被东厂控制住了，这些个宫女太监们，咱家会严加审问，一定给太后和皇上一个交代。”
明朝宫女谋反这是大罪，之前也只有嘉靖朝发生过此类事情。今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来就是他东厂办事不利，没有及时掌握内廷的相关动向，识破宫女们的谋反之意。
但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冯保难辞其咎，所以他务必得做出点什么来，这样才能平息满朝文武和天下悠悠众口。
一想到这里，冯保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额头，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遇到糟心事儿就犯病。
更重要的是，按着王尚宫所言，李氏可是为了儿子的皇位，做掉了两位皇嫡子啊，当真是心狠手辣。
很显然，比起李氏来，冯保更愿意相信王尚宫所言，不过没办法，这是个成王败寇的年代，冯保为她说不上话。
就这么活生生的把王尚宫削成人彘，冯保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便暗中出手送了她一程。
待她吐出一大滩血后，冯保用手探了一下王尚宫的鼻息，确定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看着这个和自己从潜邸一起相识的女人，冯保不由得一阵唏嘘，权利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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