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也是名士,也有清名,怎么他的话就不足为凭了?”董承冷笑一声,左冯
翊如今就是个烂摊子,只能藏着掖着、装饰门面,一旦被揭开来,那就是一桩丑
闻,顺蔓摸瓜下来,地方上不知会有多少郡县官员、令长遭受追究,对关西士人来
说,这是对他们在关中的基本盘的倾覆性打击。
士孙瑞等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绝不会在这个事情上让步,而董承也不会眼睁
睁的看着这个机会从掌心溜走,他特意加强了语气说道:“司空,你这是袒护!”
董承一直有意带动话题,对方在这件事上表现的越坚决,皇帝心里就会越不高
兴,这是他这一年多来摸索出的经验。一旁的尚书令杨瓒也跟着说话了,言语比董
承更犀利,要言不烦的说道:“臣记得,鲁旭又太仆任上改授左冯翊,好像是出自
司空的荐举。”
鲁旭任职左冯翊其实是出自司徒马日磾的保荐,杨瓒故意说错,是为了引马日
磾主动跳出来:“陛下!”
果然,当事人马日磾不得不说话了:“鲁旭当初是臣举荐,臣当时是念在他家
世清名,为人正直,这才……”
“事到如今,你还要顾全他人的体面?”皇帝冷不防说道。
马日磾顿时被这话噎住了,他初听以为这个‘他人’是指鲁旭,他作为荐举人,
应该避嫌才是。可转念一想,皇帝这分明指的是士孙瑞!杨瓒一句话便把他与士孙
瑞扯在了一起,一个荐举失察、一个袒护乡党,这下子他两人就真的一荣俱荣一损
俱损了。
“我看你们是在家休养了几天,连性子都变了。”皇帝的声音很有力,当下的朝
堂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就是一个烂摊子,两百年积弊沉疴,一朝难改。他要把这艘
江河破船修理成远洋战舰,难度比那些白手起家的君王要大得多,因为他要面对的
不仅是外部的敌人,还有内部的对手。
打破关西士人在关中本地盘根错节的政治关系,获得纵向的政治空间,这是皇
帝自罢黜王允以后一直在绸缪的事情,从河东平乱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布局了,若不
这么做,皇帝做事就永远也绕不开本地豪强出身的官僚。上次马日磾与士孙瑞等人
请辞何尝不是在展示肌肉,这也愈加让皇帝坚定了决心。
如今河东豪强已经被用来以儆效尤,司隶、并州等地局势安稳,弘农杨氏沉默
隐忍,关东士人被压制到极限迫切的需要与皇帝合作展开反击。皇帝通过一系列的
动作再度聚起了‘势’,又有事先在埋在左冯翊的伏笔当名目——没有什么有比现在还
要好的机会了。
“左冯翊的事情藏不住,朝廷也没必要藏着,索性把它从里到外的翻出来晒
晒,狠狠整治一番。不是说宋翼遗毒么?那就看看我大汉的京畿郡府,到底烂成了
什么样子!”
皇帝把话刚说完,董承就抢先应下,不给马日磾等人反对的机会:“臣谨诺!”
接着,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尚书令杨瓒、尚书仆射吴硕也随声附和。
士孙瑞看得透彻,知道当下的局势险恶,怎奈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再说半个
字。既然一时难以挽回皇帝的心意,更不能愈加激怒了他,此时就只能委曲求全,
等过两天的太学议论开始后,舆论的焦点不在左冯翊、而集中在太学论战的时候,
方能将此事低调处理。
只是他低估了皇帝的决心,他不加掩饰的吩咐道:“让吏部尚书傅巽去一趟左
冯翊,再由华歆从旁佐着,这一年半载,左冯翊到底有没有将朝廷的诏令推行下
去、推行到什么样子、有何等成效,都一一查清。还有那些县官、功曹、掾吏,品
性能力如何,也交由吏部铨选。总之今年的政绩考课,由左冯翊始,其余各郡,皆
视其为典范。”
“如今天下民疲田芜,杼轴空匮,皆因官吏贪鄙无能。”朝堂斗争与整顿吏治是
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皇帝不仅要收拾关西士人,还要借此整顿关中的吏治:“左
冯翊鲁旭及其下各曹、县令长官一概‘停职’,留待傅巽逐一考成。”
“秋收在即,若是左冯翊郡县官府皆弃事不理,恐会耽误朝廷税赋。”站在朝廷
的出发点上,杨瓒一时有些犹豫。
皇帝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劝农、典农等官是去年新设,今年的税赋
暂由他们接手,朝廷这里另外派一批得力的郎官、臣子过去。”
朝堂斗争的前提是不耽误正经事,显然,杨瓒很准确的摸到了皇帝的喜好:
“臣谨诺。”
“天下百姓属望风政已久,积敝之后,易致中兴。”皇帝突然说道:“诸君可不
要忘了为臣子的本分。”
武陵年少时
因为不想一直把视角留在皇帝哪里,老是写朝堂斗争看着也会乏味,所以才转视角
到汝南那场战争,而且汝南哪里确实有几个重点人物需要交代一下。 没想到
我更得太慢太少的缘故,书里的时间过得慢,现实的时间过得长,导致很多人以为
皇帝很没用,其实书里的时间才过去几天,斗争总会有此起彼伏的波折,但笑到最
后的才是赢家不是么? 现在重又转回来了,这次的争执都会有个交代和结
果,然后书里的时间线就要拉长了。
低,以免闹大了不好收拾:“光凭华歆一人之言,不足为凭,不若先让鲁旭上疏自
辩,两相作证才好。”
年,绝无半分恶迹!”
“鲁旭当真名士,既然有司徒与司空同时为他说话……”太尉董承插了句嘴,不怀
好意的说道:“那何不派人去查,证其清白?只是此人办事颟顸,这个罪责是逃脱
“这、此事如若大办,必使得内外瞩目,恐引起物议。”素来多智的士孙瑞一时
也没了主意,他们此刻也只能抓住鲁旭品性纯良这一点,但品性再好,也依然改不
了鲁旭在左冯翊玩忽职守的罪责!思来想去,他还是想尽量将此事的影响压至最
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难逃干系,说不准,此人到左冯翊之后,经受不住宋翼
遗毒,学起前任来自作威福了!”
这可是诛心之语,士孙瑞急忙抢白道:“陛下,鲁氏祖孙三代皆有清名,岂会
不掉的!”
鲁旭操守不错,但能力太次,这一点就连士孙瑞等人也无法回避。
皇帝这是在质疑鲁旭的本性,这对于一个士人是莫大的侮辱,司徒马日磾坐不
住了,言语有些激烈了些:“陛下!臣愿为担保,左冯翊此人纯良谦退,为官多
司空士孙瑞正欲再说,却被皇帝挥手打断:“鲁旭任职也有岁余,连手底下各
县令长是什么情况、河工等要政推行的成效都不甚清楚,必然是鲜少出郡治,所以
上,鲁旭信奉的是以道德教化黎庶的那一套,以身作则试图感化百姓,是故不任刑
罚,致使奸吏欺上瞒下、从中取利而不自知。这样的人只适合在太学教书,根本不
符合皇帝心中对治民官员的标准,他唯一的亮点恐怕就只有清廉、宽爱了。
做出有辱门庭的事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帝私底下派平准监查过鲁旭,其人在治理民政琐事
“苟於积敝之末流,因不足任之才,而修不足为之法。”————————【拟上殿札子】
皇帝没来由的冷笑一声:“宋翼遗毒?他在左冯翊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一手
遮天?去年的时候为何不见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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