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未听晏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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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若这时上禀官家,就等同将此案的决夺权拱手相让,届时再无控制势态的主动权,殿下莫怪修直言,如果殿下踩中清河王党的陷井,无异于甘为他人刀下俎上的鱼肉。”

    司马修的看法也确然并不是没有道理。

    皇帝就算执着长生,但听闻社稷崩亡这类神预怎会无动于衷?肯定会亲自审决此案,鲁理壅人要还在临安,太子还有五分胜算,可他这么一逃,生死未卜,敌方肯定会群起攻讦,太子无法证实神预一事是人为的阴谋,到时只能听凭皇帝裁夺,完全处于被动。

    “所以殿下一定不能放弃主动权,搜捕鲁理壅下落的事自然要抓紧,倘若临安城中谣言再起,殿下必须咬定是逆党企图篡权,争取先下手为强,将此案下定铁论!另一方面,殿下当然必须争取朝堂舆论,便是官家听闻事故,殿下也可辩称罪案已结,故而才未干扰君父清修,殿下只不过斩除的是罗荣图、赵环两党,并未罪惩清河王,官家才可能权衡利弊,认可殿下的裁断。”

    因为鲁理壅的确有罪,太子这回与司马父子商量有点不好意思再请晏迟加入,晏迟就悠悠闲闲地在他的国师府,这个时候正同芳期对局,用不下十种方法花式演绎了大刀剜心的杀局,杀得芳期头晕目眩再度开始怀疑人生——她也许的确不适合象碁这门高深的技艺。

    “晏师父今日是故意打击我的积极性?!”芳期弃子,不肯再对局了。

    “师父要是这么快就输给学生,学生日后能有什么出息?”晏迟笑道。

    “不来了不来了,输这么多局我有点忧郁。”

    就算晏郎笑靥如花,芳期也决定不再自取其辱,她怀疑自己继续对局下去,今天能被晏师父的大刀剜一百遍。

    “我这十种方式,你要是能灵活运用,就能剜得辛遥之大抵三局没有还手之力了。”晏迟却很执着的要给芳期详细讲解。

    他这段时间忙着弑君大业不得空指点芳期的棋艺,却还记得辛远声居然打算跟他“抢学生”的事,而今弑君的杀局布得差不多了,他就等着看各枚棋子“按部就班”,空闲下来,立时就对芳期展开“洗脑”,大刀剜心谁不会啊?他的路数可比辛遥之凌厉莫测多了,只要黄毛丫头不偷懒,速成大大有望,学成他的路数,管保就不会再记得辛遥之的指点。

    芳期自然接收到了晏郎今日好为人师的诚意。

    她原本也想做个专心致志的好学生,无奈脑子里突然有小壹爬上线骚扰:亲,我收到提示,让你现在可以跟晏迟谈一谈储争,辛远声不是告诉你了一些事么?徐娘还故意透漏了关于神预的消息,你就不好奇么?

    当然好奇。

    晏迟使力把晏永往荣国公、越国公等等夺储党的阵营推,不能是想让晏永在权臣近幸的道路上高歌猛进吧?那晏迟必须是站定在当今太子的阵营啊?可为什么要造生“太子执政社稷崩亡”的神预呢?还有系统告诉过她,在原生世界,皇帝应该就是在熙和七年驾崩的,而现今呢?皇帝却好端端的在清修长生,没有一点要驾崩的迹象,是平行世界的诸事已经发生了改变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太子还能登基么?

    “你在跑神。”晏师父发觉了覃学生的心不在焉。

    “我今天着实没法安心。”芳期叹了声气,果然按小壹的提示行事:“我听辛郎说,晏永为了打压晏郎,看来是打算跟越国公他们联手了,还有永盛币的事现在也起了风浪,晏郎明知永盛币……”

    “督造永盛币的官员鲁理壅已经逃亡了。”晏迟放下棋子,示意芳期跟他的脚步往无主林外逛逛去。

    他在前头走,半天却没说话,计较的是辛远声最近来得勤快,还颇处心积虑的找话题,生意上的事已经这么多了,还跟芳期谈论起朝堂政局来。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说明辛远声跟芳期之间还没有更多的话题,不好的事是……晏迟审视了下自己,发觉除了象碁、吃食以外,好像跟芳期的话题也就限于朝堂了。

    别人家的夫妻怕是不会这样相处吧?都说些什么呢?改日要不问问徐娘?

    可鲁理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家不会相信是他造的假币,官家一定会怀疑真有神预,殿下不甘失储才嫁祸给鲁理壅。所以,殿下这时不能禀知官家,官家已经下令殿下临朝执政,一个官员潜逃而已,殿下完全可以究断。”

    “但派放的这么多永盛币都褪色,那些谣言肯定又会四起,我们只能瞒一时怎能瞒一世?!”太子这回更加犹豫了。

    他也根本不想劝阻太子,只答应着这件事绝不会从他的嘴巴泄露给天子知情。

    关于太子执政社稷将崩的传言,此时当然也不会传得人尽皆知,太子只要静观数日,发觉临安城中仍然风平浪静,就会放松警惕,他会以为虽然有阴谋正在逼近,但因为采纳了司马修的谏言,没有踩中陷井,对方不敢冒险行事,应当会终止计划再想别的阴谋。

    可是紧跟着发生的事居然是——鲁理壅潜逃。

    若搁过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鲁理壅只能往鬼樊楼沟渠里逃匿才有望逃脱法惩,但现在他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只要想办法跑去辽人管治的地域,大卫的律法就没法追究他的罪责,甚至都追踪不得他的音讯,鲁理壅一走了之,留下棘手的烂摊子让司马权大伤脑筋。

    太子当然也是焦头烂额,因为直接保举鲁理壅的人是他,不是往司马权头上扣锅他的身上就能清白。

    司马修多少还能沉得住气,分析道:“鲁理壅应当是经不住别人的游说一时动了贪心,他不可能预见假币这么快就会褪色,而幕后利用鲁理壅的人,应当就是清河王的党徒。清河王**已经失信,无论是罗荣图还是赵环都不可能在这时惊动官家,他们只能这般设计,企图让我们自乱阵脚把这事知禀官家。

    只是太子却不大关注这类“小人物”,一时半会儿没把名字跟人对上号。

    司马修这时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犯难,殿下可先瞒压着,等策划阴谋的人自己忍不住了,上报官家,只要晏国师咬定是谣言是毁谤,官家怎会相信?且官家这时在清修,不见外臣,被这事惊动,哪能想不到有阴谋,官家必然会将此案全权交给殿下审断,殿下既能察出居心叵测者,还不会失了权柄,这才是两全其美。”

    “可笑不可笑?”晏迟翻着眼睑望天:“司马公举荐的官员铸假币,司马状元却让我欺瞒官家,我曾经可是向官家直言过,天道国运,非凡胎肉体可以妄占,我只断人事祸福,不占天道国运,司马状元当我信口胡诌,官家就能听信了?”

    跑得没影没踪不知道去了哪里,司马权跟司马修才慌了神。

    “臣着实没想到……”司马权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鲁理壅真是财迷了心窍狗胆包天!他真敢在铸钱时动手脚,串通他的属官,私吞造币的金箔不知用了什么邪法造出假金币。我前几日质问他时,他还信誓旦旦说永盛币管保不会有差错,这狗东西,他干出这样的事想来也悬着心,自己留着假币,一看果真会褪色就明白罪行遮盖不住了,携家带口逃出临安城了之。”

    晏迟知道太子会采纳司马修的谏言。

    因为已经掌握在手里权柄,没有人甘心就这么再交出去。

    纵然当时的司马家还不能与现今同日而语,不过到底是有女儿嫁进了康王府为孺妾,这点子力还是出得了的,鲁老爹于是感激司马老爹“拔刀相助”,多少年来都没断过给司马家的“供奉”,鲁理壅比他老爹更加圆滑,更会维持人脉,所以司马权在成为兴国公后,就提携鲁理壅涉入仕途。

    鲁理壅从前是永丰监的监官,负责的就是钱币铸造,这是众所周知的肥差,他的腰包丰满了,当然没有忘记回报恩人,跟司马权之间的交道就更加深厚了。等清河王被废,司马权就把鲁理壅“活动”回了临安朝中,当左右手培植,因为鲁理壅当过这多年的钱监监造,司马权举荐他为文思院提辖就成了理所当然。

    “我敢担保,鲁理壅势必与此事无关!”司马修道:“文思院颁派的永盛币绝非伪劣,肯定是有人私造假币以假充真,故意安排这一陷井。”

    “殿下,不管事实如何都不能瞒报官家。”晏迟道:“哪怕是官家暂止清修,亲自察处此案,只要水落石出,殿下根本不用担心又失权柄。”

    “殿下不可在这时惊动官家!”司马修坚持道:“那几个散布谣言的奸徒,分明就是死士,这案子并非短短时日就能审究分明,要是这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官家就会重理军政,更会疑心根本就是真有神预而非人为策动,到那时……保不住官家就会有易储之心。”

    “钟离公当年明明……”

    “钟离师已经迈入金丹大道,我能与他这老神仙相比?而且既然有人胆敢散布永盛钱将褪色的所谓神预,就必然会发生永盛钱褪色的事实辅证,到头来不还是得追究鲁理壅的罪行,司马公能脱得了干系?发生这么大的事,殿下瞒而不报,官家怎会宽饶?!”

    司马权跟鲁理壅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鲁理壅的爹本是济州的小商贾,有两个儿子,鲁理壅是老幺,他的嫂嫂有个貌若天仙的妹子,奈何遇人不淑,常被丈夫虐打,想要和离吧,因为夫家是官宦门第,女家势弱,还没法子和离。

    鲁理壅的娘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大妇为了娘家妹子的事日日发愁,就想出一把力,想了半天,想到丈夫有个表妹的夫家似乎和司马家的娘子是姨表亲,于是就劝说鲁理壅的爹试着走走这条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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